微头条丨温彬:经济并未陷入通缩,但仍需大力提振市场信心
3月物价数据和金融数据相继公布,但呈现的信号却不尽相同。CPI和PPI同比涨幅均出现回落,其中CPI创18个月来新低,PPI连续6个月处于负增长区间,引发了“当前是否陷入通缩”的讨论。与此同时,3月信贷和社融双双超预期高增,M2仍处于12.7%高位,强信贷、宽货币势头明显。
我们认为,当前之所以出现弱物价和强信贷的背离,主要原因在于政策传导存在时滞以及传导渠道尚不通畅。市场对通缩的担忧,更大程度上体现的是对经济复苏强度和可持续性的担忧。这种情况下,放松货币政策作用不大,破局的关键在于大力提振市场信心。
经济并未陷入通缩
(资料图片)
一般认为,通货紧缩是一段时期内价格总水平的普遍持续下降。央行行长易纲曾提出,分析通货紧缩要特别强调“两个特征、一个伴随”,即物价水平持续下降、货币供应量增长下降,并伴随着经济衰退。而从这三个标准来看,我国当前并不具备典型的通货紧缩特征。
第一个标准是价格水平是否持续下降。这个标准特别需要注意判断价格下降的持续性。短期来看,引发价格下降的因素很多,包括基数过高的技术性原因,或者供给侧和结构性的临时冲击。由这些因素造成的短期价格回落,并不能和社会总需求的全面回落划等号。
相反,如果价格长期处于负增长区间,那么总需求不足就可能是主要原因。以日本为例,作为全球公认的长期通缩国家,日本CPI和核心CPI水平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就长期保持低迷,几乎一半时间都处于负增长区间,因此可以确定是长期需求不足导致的通货紧缩现象。
第二个标准是货币供应量增速的下降。从日本的例子来看,尽管日本央行长期实施超宽松的货币政策,但其M2增速长期保持低位,近30年来的平均增速只有2.8%左右,远低于经济高增长时期10%以上的速度。这种内生性的信用扩张不足,非常符合典型的长期通缩特征。
第三个标准是是否伴随经济衰退。还是以日本为例,从1990年开始的30多年内,日本经历了7次较为确定的衰退时期,但即便在衰退之间的复苏期,经济增速也通常低于2%。
对照这三条标准来看,我国经济并未陷入通缩。首先,3月份的CPI下行,供给侧、结构性的原因可能发挥了主导作用。包括去年3月俄乌冲突引发的短期价格暴涨抬高了基数、燃油排放政策变化导致汽车库存积压引发了大幅降价、生猪存栏量增加导致的猪价低迷以及天气晴好导致的鲜菜降价等,即食品和能源价格是主要原因。
与此同时,服务业3月环比上涨0.1%,同比上涨0.8%,较2月加快0.2个百分点。由于服务业创造的就业更多,更贴近于基础民生,也是核心CPI中的最重要部分,因此服务业对于判断通缩与否非常重要。此外,家庭器具价格环比上涨,反映了房地产交易量回升后的下游需求回暖;而烟、酒类价格环比也在上涨,作为可选消费品,也可以看出居民需求并不算弱。
其次,货币供应量并未下降。今年以来,M2增速始终处于12.6%的高增长水平之上,较去年末的11.8%明显上升。一季度银行家调研问卷中的贷款总需求指数为78.4%,较上季度大幅上升18.9个百分点,达到2012年二季度以来的最高水平,约在历史80%分位位置。
最后,当前我国正处在复苏初期。一季度不论是消费还是投资均在回暖,即便在全球经济下行的巨大压力下,2月和3月出口数据也超预期回升,一季度GDP增速也好于预期。因此从经济周期看并不具备形成通缩的条件。
不过,虽然物价并未出现通缩,但确实也低于预期。未来数月,我国CPI同比涨幅大概率将维持在0.5%~1.5%区间,相对3%的政策目标略显偏低。一是猪肉价格短期仍处在偏弱周期;二是以汽车为代表的耐用消费品产能充足,价格不具备回升动力;三是随着发达国家紧缩性货币政策见效,输入型通胀压力也将减弱。尽管消费与服务业的复苏能在一定程度上支撑核心通胀,但整体CPI不具备大幅上涨的基础。同时,由于去年4~6月全球大宗商品价格大涨抬升了基数,PPI在未来数月大概率将维持在负增长区间,甚至不排除降幅扩大。
强信贷为何未能带来强内需
与物价指数持续低于预期不同,信贷数据却持续高于市场预期,二者之间呈现出“冰火两重天”的效果。3月新增人民币贷款3.89万亿元,创历史同期新高。其中对公贷款新增2.7万亿元,同比多增2200亿元;居民贷款新增1.24万亿元,同比多增4908亿元。无论总量还是结构,3月新增信贷都可谓亮眼。
不过,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,超强信贷对内需的带动作用仍显不足。一方面,以企业活期存款为主的M1在3月末降至5.1%,为年内最低水平,与M2之间剪刀差继续拉大,这预示着企业投资扩产的意愿并不充分,也意味着企业活力仍显不足。
另一方面,3月居民部门新增存款高达2.9万亿元,创历史同期新高,同比多增超2000亿元,显示居民的预防性储蓄倾向仍然较高。央行一季度城镇储户问卷调查显示,当季倾向于“更多储蓄”的居民占58%,较上季度的历史高点下降3.8个百分点,不过仍处于历史97.5%分位位置,表明居民消费信心仍然疲弱。
强信贷之所以未能如期带动内需特别是物价好转,我们认为存在以下几个方面的原因:
一是政策传导存在时滞。从经济周期运行角度而言,复苏前期的典型特征就是宏观数据改善要领先于微观主体感受。我们的通胀模型显示,从M2传导至CPI大致需要一年半左右,而从M1传导至CPI大约需要一年左右。M2自去年4月回升至两位数水平,迄今整整一年,预计其效应发挥仍需半年左右。
二是民营企业信心仍待恢复。一季度经济之所以快速修复,除了疫情防控优化带来的自然反弹之外,地方政府加大力度“拼经济”也是不容忽视的原因。年初以来,各地按照“开局即决战,起步即冲刺”节奏加大项目落地力度,1~2月基建投资增速高达8%,但同期民间投资仅同比增长0.8%,明显低于基建投资和整体固定资产投资增速,显示民企的信心尚待提振。
三是居民消费能力有待提升。今年以来,经济社会运行虽已恢复正常,但疫情导致的“疤痕效应”仍然存在,再加上就业形势严峻,居民部门资产负债表修复受到干扰,从而对服务消费之外的耐用品消费形成抑制。从央行一季度城镇储户调查问卷来看,未来三个月打算增加支出的项目中,旅游选项较上季度上升了10.7个点,但大额商品仅上升0.4个点。
四是房地产市场尚未企稳。前期积压需求集中释放、政策持续发力以及市场情绪好转等多因素共同推动地产销售好转,但其向上下游的传导均显不足。一方面,由于居民对于新房信心尚未彻底恢复,市场回暖更多体现为二手房销量上升,存款主要在居民部门之间流通而未流向房企,“销售弱—回款难—拿地下降—投资下滑”的负反馈尚未打破。另一方面,居民积压购房需求集中释放之后,一定程度上会对其他消费形成挤压。
关键在于提振市场信心
当前市场关于通缩的担忧,更大程度上体现的是对经济复苏强度和可持续性的担忧。疫情防控优化之后,生产端基本上已恢复至疫前水平,但需求端动能仍然偏弱。在这种情况下,加大货币宽松力度的必要性和作用不强,破局的关键在于充分提振市场信心,从而激发企业的投资需求和居民的消费需求。
对企业而言,一方面要继续优化营商环境,提振企业发展信心。在新起点上,要大力营造市场化、法治化、国际化营商环境,平等对待各类所有制企业,依法保护企业产权和企业家权益,促进各类经营主体公平竞争。下一阶段,要通过深化放管服改革,持续降低制度性交易成本,通过健全现代产权制度、完善社会信用体系,营造公平竞争的市场环境,以进一步提振企业信心。
另一方面,要推进投融资体制改革,提振企业投资意愿。切实落实“两个毫不动摇”,加大对民间投资支持和引导力度,促进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优势互补、共同发展。发挥政府资金引导带动作用,引导民间资本参与重大工程和补短板领域建设。持续完善投资管理模式,健全投资项目融资机制,切实解决融资难等方面的痼疾。
对居民而言,短期内“要落实落细就业优先政策,把促进青年特别是高校毕业生就业工作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”。比如可以通过一定的政策弹性,为小微企业和个体工商户提供更大发展空间,可以推广“以工代赈”方式,扩大就业岗位。
长期内,一方面要完善收入分配机制,提升居民的消费能力。通过构建一、二、三次分配协调配套的制度安排,加大税收、社保、转移支付等调节力度并提高精准性,增加低收入者收入,扩大中等收入群体,调节过高收入,取缔非法收入,形成中间大、两头小的橄榄型分配结构。
另一方面要健全社会保障机制,提升居民的消费意愿。通过进一步健全社会保障机制来消除居民消费的后顾之忧,尤其是在人口老龄化加剧的背景下,夯实居民养老、医疗保障至关重要,同时,稳定房地产市场预期、做好房地产保障工作也将有助于提升居民消费意愿。
(温彬系民生银行首席经济学家,王静文系民生银行研究院宏观研究中心主任,应习文系民生银行研究院宏观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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